在前不久举行的多哈世乒赛女单决赛中,孙颖莎以4:3战胜王曼昱成功卫冕。这场比赛最大的看点是,孙颖莎的对手是在今年早些时候深圳乒乓球亚洲杯的女单决赛中,曾以4:0比分大胜自己的王曼昱。孙颖莎的胜利是针对对手优化技术、蜕变心理与创新战术的综合结果。可以说,在竞技类比赛中,凡是精彩的看点,无一不是对手之间旗鼓相当,颇具悬念的赛事。
对手就是磨刀石,能够让生命增长创造奇迹的本领。古希腊奥林匹斯山的德尔斐神庙前,刻着一句著名的箴言:“认识你自己。”而对手,恰是上帝送给我们手中的一面棱镜——当苏格拉底在雅典街头与诡辩家唇枪舌剑时,那些被他驳斥的对手并非敌人,而是迫使他将“诘问法”打磨至锋利无比的磨刀石。如同拳击手在沙袋上留下的每一道拳印,对手的存在让我们看见自己肌肉的纹理与骨骼的硬度。敦煌莫高窟的壁画上,有一幅“飞天与魔鬼”的经典构图:恶鬼狰狞地扬起利爪,飞天却以飘带缠绕其手腕,在对抗中形成奇妙的平衡。这恰如生命的隐喻:对手带来的疼痛,往往是成长的破茧之痒;对手设下的障碍,常常是命运埋下的伏笔。也如苏轼在乌台诗案后被贬黄州,政敌的打压让他褪去了“少年东坡”的锐气,却催生了“东坡居士”的旷达——那些看似摧毁他的对手,最终都成了他笔下的对手,最终都成了他咏出“大江东去”浪漫诗句的壮阔注脚。
对手如镜,可以照见生命的另一种可能。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道:“残疾是什么?是生命给我的特殊功课。”当他摇着轮椅在地坛徘徊,“残疾”这个对手曾让他彻夜叩问生死。但正是这个看似残酷的对手,将他的目光从脚下的轮椅引向星空——他在与命运的角力中写下:“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对手的意义,从来不是阻挡去路,而是为生命设置一道必须跨越的栏杆,让跨越本身成为飞翔的预演。因少年时期一场病魔开启“轮椅人生”的蒋萌,经过一番心灵的搏斗,振作精神,以顽强的意志战胜困难,潜心投入读书学习和文学写作,终究成为名闻遐迩的人民网评论员、作家,出版《生命是劫后重生的奇迹》等书籍,被团中央授予“全国向上向善好青年”荣誉称号,荣获中国互联网发展基金会主办评选的“百名网络正能量榜样”证书。他说:“正因为有对痛苦与艰难的体味,才会知道幸福与快乐的不易和宝贵。”
对手恰似未被开封的礼物,也许会给生命带来惊喜。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写道:“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我们把对手定义为“必须消灭的存在”时,往往陷入仇恨的泥潭。南非前总统曼德拉在罗本岛监狱被关押27年,出狱后却邀请当年的看守参加就职典礼。他说:“当我走出囚室时,我知道如果不把怨恨留在身后,我就依然在狱中。”这种对对手的宽恕并非软弱,而是认清了对手的终极意义:他们是用来超越的,而非用来囚禁自己的。当晚年毕加索在对着镜子画自画像时,他画中的皱纹与对手马蒂斯的线条重叠,那一刻他或许懂得,所谓对手,不过是另一个维度的自己,是命运送来的、让我们在对抗中看见完整生命历程的礼物,在这种难得的见识中我们逐步变得成熟、稳重和坚强。
如果把人生的挑战、困难和挫折都看作对手,大概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遇到。问题在于如何去应对?弱者退缩,强者毅行。把挑战、困难和挫折看作是对自己的历练,人的才干和潜能恰恰能在这种难得的历练中被激发和释放出来。人如此,家如此,国如此。从这个意义上说,是不是可以说感谢对手呢?
感谢对手,不是感谢攻击和伤害,而是感谢那些让我们在跌倒后爬起来的力量;不是感谢障碍和坎坷,而是感谢那些让我们绕道而行时遇见的风景;不是感谢无情和欺骗,而是感谢让我们不断自立自强勇毅前行的意志与能力。毕竟,真正的强者从不会在对手面前弯腰,他们只会将对手的存在,熬成照亮前路的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