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兴桃，今年73岁，佛堂镇倍磊村人。从33岁开始从事车木，至今已经40年。
车木，是用刀去削旋转着的木头，也叫木旋，制作过程和金属车床原理类似，加工出来的是圆木件。所谓“车”，指木制的，用脚蹬踏板、用牛皮带转动的车床，不带车刀，只是卡住被切削的木头。操作者手持车刀，把转动的木头切削成圆柱体、圆形等构件，再组装成家具等。
传统车木制作技艺历史悠久，具体产生于什么时代已经很难考证了。早在北宋，由李诚撰写的我国古代建筑工程中经典著作《营销法式》里面就有关于“旋木”的记载。“旋木”实际上是车木。古时候，人们就开始利用车木工艺生产制作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具了，做得比较多的通常是木床、椅脚、栏杆、某些工具的手柄等。利用车木工艺制作的各种器具，除了实用外，还能增强器具的造型美。
我的父母是农民，家里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我最小。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我只在学校上了两年半学，就回家放牛耕田了。我从小就喜欢木工，经常看人家做，学会了不少木工活。
20世纪70年代，樟木箱很受欢迎，我就开始制作樟木箱。到了80年代，樟木箱生意淡落，车木工艺盛行。大到古建筑构件、床的围栏、楼梯的扶手、门窗，小到擀面杖、木锤子以及各式空竹等，都可以用木车床制作。当时倍磊村里一下子出现了五六户做车木的人家，佛堂老街上也有好几家。
我是哥哥带入车木这行，他说这比木工轻松，而且更赚钱。后来，我就拜倍磊二村一直从事车木行业的陈兴钢为师，跟着他学做车木。结果发现自己很有天赋，不仅上手很快，而且做出来的东西有模有样，不比别人差。后来我哥就叫我买木车床。当时稻谷的价格是16元100斤，一个两头的木车床要120元，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但我实在很喜欢，就咬咬牙买了。
我刚刚把车床买好，就来了一单大生意。一个叫王斌的人来跟我订货。他自己是做雕刻的，店开在义乌北门街，跟我定制一款挂胸前的小葫芦。葫芦7厘米长，算是工艺品，他拿到杭州上海销售。我制作的小木葫芦造型饱满圆润，手感光滑细腻，让人见之生喜。王斌对我的手艺很满意，一个葫芦给我7分钱。我在木车床上从白天做到黑夜，一天可以挣20多元钱。要是不睡觉，做一天一夜的话，可以挣到三四十元钱。这样的收益在当年已经是非常可观了，于是我加班加点干活。
这一单一做就是半年，不仅让我挣到了钱，更让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自此，我的车床就没有停过。我自己越做越顺手，生意也是越做越好，各种订单基本都能接。床腿、椅腿及建筑装饰用楼梯栏杆、扶手乃至算盘、小朋友喜爱的陀螺、庙里的签筒和木珠，以及手链珠、烛台、花瓶、弹棉锤、笔筒等工艺制品我都做过。不少东西一做好就被买走，根本存不了货。当时车木工挺吃香，工资比普通木匠高不少。
车木制作材料十分讲究。一定要选择硬木，才能做出光滑细腻的触感。我一般会选择黄檀木、樟木、香椿木、梨树木等树质细腻的多年生木料。如果用杉木等偏软的材料，再好的手艺也没用。
车木制作较为复杂，制作一个成品需要经过设计、选料、裁料、定尺、打胚粗车、定型细车、挖空（做花瓶、笔筒）、磨砂、刨光等工序。把裁好的木料固定在木车床上后，车活要分几步走。首先用粗皮刀将方料车成粗圆，粗皮刀是半圆刀（磨外圆、刃口在内弧），只要掌握好技巧不会损害木料。再用平刀光洁表面，并用卡尺精确尺寸。接着根据需求选用平刀、弧形刀、斜口刀、切刀等各式车刀，将木料细车成形。最后还要经过打磨、精磨、刨光。
上述步骤看上去容易，但在实际操作中并不简单。下刀位置、手劲大小都会影响最后的成品。制作的手艺不仅需要天分，更需要不断练习，才可熟能生巧。同时也需要动脑筋。有的师傅这样东西会做，换一样就不会了。其实很多东西一开始我也没做过，但我知道它们的原理是相同的，举一反三，也就知道怎么做了。比如，我做过最大的物件是3根楼梯支柱，直径13厘米，高120厘米，重70多斤。由于太过巨大，在制作过程中，车床震动幅度很大，根本无法车圆。我就找了两块大石头，把车床底座镇住，减少了震动，这才把柱子做好。前几年，我看着传统榨糖车，就自己摸索着做了两个木制模型，我两百多元卖出，被人转手卖了几千元。
早先，我一直在佛堂倍磊西街23号专门从事传统车木制作技艺。2013年起，在佛堂老街设立展演展示店铺。随着科技发展，车木渐渐退出大众生活。特别是塑料制品的出现，使得很多木制品被塑料替代。车木，一个“旋转的老行当”，历经漫长岁月，正慢慢地退出历史舞台。但我依旧在店铺里，守着我的“老伙计们”。有时，我也会应邀到学校等地，现场展示车木工艺，每次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觉得非常神奇。但这个活儿，噪音和木屑齐飞，现在少有人愿意从事了。
有人说，传统车木制作技艺是佛堂古镇活着的民间传统手工技艺。对我来说，40年的车木生涯，不仅让我换来一家衣食无忧，也是我一生热爱所在。虽然我现在手已经不复年轻时灵敏，视力也大不如前，但只要身体允许，我会坚持车木工艺到最后一刻。
口述人：陈兴桃，1950年生，佛堂镇倍磊村人，第五批义乌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统车木制作技艺”传承人。
整理人：全媒体记者 华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