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朕即国家”,人们都耳熟能详,此乃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名言。“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也是他说的。不过,这只是他专制面目的冰山一角,下面从多个视角观察,尝试还原其全貌。
国王幼小的时候,靠奶妈喂养,除下一位叫佩蕾蒂·杜弗尔的奶妈外,其他奶妈的乳头都被他咬掉,妥妥的熊孩子。
他自号太阳王,每天都要定时参加祷告仪式及晚些时候的弥撒。不过,他举办这些活动并非为了表达对上帝的崇拜,而是借以示范,让人们同样这般崇拜国王,确认他无所不能,如教皇一般神圣不容置疑。他要告诉子民,国王“统治一切,知晓一切,无论是已发生的还是将要发生的。”
既然是太阳王,就要有点太阳的样子。每天早晨,路易像太阳一样升起,从位于宏伟凡尔赛宫的中心卧室起床,开始闪耀光芒了。接见的第一批访客有亲王、宫廷内务大臣等人。侍者将烈酒倒入银制的水壶中让他洗手,之后从另一内务大臣端来的盆中沾圣水,画十字。然后,大家观看他穿衣和选假发。宫殿的花园里有五千座雕像、五百多个精致的喷泉,约有一万名仆从、侍臣、王室官员维持着这座宫殿的运转。
他身边聚集了很多吹捧者。有一位说:“从这位君主身上我们可以发现上帝真正的面貌。他的权力代表上帝的力量;他的王权代表着上帝的荣光;他的美德代表着上帝的仁慈;他的严厉反映了上帝的公正。”另一个吹捧者为他祈祷:“哦,上帝,通过你对我们的爱,你为我们送来这个国王,请你为我们保佑他,施予他恩典,正如他给我们带来福祉……”
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上帝让国王成为一国之君,就像让父亲成为一家之主那样,是司空见惯、天然合理的事。国王以上帝本人博爱、仁慈的一面出现,代行上帝权威,没有人对他产生非议,因为没有什么异议是必要的。他对臣民的要求是:必须像爱“他呼吸的空气、照进眼中的光、自己的生命进而超越生命”那样爱国王。
他像所有的专制君主一样,将国家的新闻出版机构和教会讲堂变成了皇室的宣传机器。因此,当时所谓的“主流媒体”通常将其置于由神预定的固定秩序的中心。上天让国王身处王位,众人不仅要服从,更要爱戴和尊敬。这样的宣传掩盖了太阳王统治的丑陋现实。他给臣民带来的“福祉”是:国内人口总数的十分之一成了流浪汉,婴儿死亡率高达25%,大多数法国人居住的农村完全是“贫穷和苦难之所”。相反,那些在政府任职的和宫廷里服侍国王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富。其他人要么在温饱线上挣扎,要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收入逐渐缩水。贵族拥有不纳税的特权,国家一切开支,从欧洲规模最大的陆海军到凡尔赛宫的所有费用,都落到了那些最无力承担赋税的农民和城市小资产者头上。而那些反抗“一个国王、一个王国、一种信仰”的人,则被迫害和打压,最终被迫流亡者数以万计。
路易十四在位长达72年3个月零18天,1715年去世,百姓朝他的送葬队伍吐口水,这就是人民对太阳王“丰功伟绩”的回报。路易十四是病死的,但流传甚广的说法是:他被推上了断头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呢?我想起了东汉末年关于董卓的一则民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千里草是“董”,十日卜是“卓”,“不得生”就是该死。董卓杀人如麻,百姓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人民没有能力除掉这个恶魔,尽管他权倾天下,哪怕全国布满耳目,但也挡不住群众用“谣言”诅咒他死、从而一吐胸中恶气。太阳王被推上断头台的谣言,也是这个道理吧。(文中史料选自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美]赫尔曼著,陈常燊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