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渣男。《诗经》曰:“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鄘风·鹑之奔奔》)这是一个女子的哀怨之作,大意是:喜鹊、鹌鹑都知道“居则常匹,飞则相随”的道理。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君子,满心欢喜地与你结合,想到从此有了依靠,幸福感油然而生。万万没有想到,你败坏纲常,乱伦无道,抛弃糟糠之妻,连禽兽都不如。今人将“禽兽不如”这一成语的发明权归功于阮籍,依据是:三国时,魏国的阮籍治郡,一次听说一个人杀了他的母亲,阮籍说:“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这成语发明权说错也没有错,但若较起劲来,发明权的胜出者,应该是比《晋书》早得多的《诗经》才是。
骂小人。《诗经》曰:“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幠。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大幠,予慎无辜……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小雅·巧言》)大意是:高高远远那苍天,如同人之父与母。没有罪也没有过,竟遇大祸难免除。苍天已经大发威,但我确实没错处。苍天不察太疏忽,但我确实是无辜……夸夸其谈说大话,口中吐出不费力。巧言动听如鼓簧,厚颜无耻真卑鄙。作者应是饱受谗言之苦,诗写得情感异常激愤,通篇直抒胸臆,毫无遮拦。起调便是令人痛彻心扉的呼喊,随即又是带有绝望的申辩。进谗者处心积虑,暗使阴谋,欲置贤良之士于死地而后快。作者的描绘入木三分,揭下了进谗者那张赖以立身的画皮,令人有“颜之厚矣”终不敌笔锋之利矣的快感。《诗经》不愧为“经”,这里一不小心又创造了一个沿用至今的成语“巧言如簧”。
骂贪官。《诗经》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魏风·硕鼠》)大意是:大老鼠呀大老鼠,不许吃我种的谷!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照顾。发誓定要离开你,去那乐土享清福。乐土啊乐土,才是我的好去处!此篇以硕鼠喻贪官,表达了对贪官的愤恨之情,骂得痛快淋漓!人们不愿意在贪官治下过活,要去那乐土享清福,其实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群贪官,而且是一个吃人肉不吐骨头的皇权社会,终究是无路可走,只能自己给自己做一下心理按摩罢了。《诗经》中骂贪官的诗还有很多,如《豳风·鸱鸮》等。《硕鼠》是其中骂贪官骂得最痛快的一首。
骂昏君。《诗经》曰:“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远。靡圣管管。不实于亶。犹之未远,是用大谏。”(《大雅·板》)大意是:厉王昏乱背离常道,下民受苦多病辛劳。说出话儿太不像样,作出决策没有依靠。无视圣贤刚愎自用,不讲诚信是非混淆。执政行事太没远见,所以要用诗来劝告。这是该诗的开头部分。以下全诗的分章述写,可以说都是围绕这几句展开的。《诗经.大雅.荡》开篇便骂:“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大意是:厉王骄纵又放荡,他是下民的君王。厉王贪心又暴虐,政令邪僻太反常。这首《荡》与前面的《板》同以讽刺厉王著称后世,以至“板荡”成了形容政局混乱、社会动荡的专用词。
《诗经》开骂,挺艺术的。这种艺术之骂,可不可以称作“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