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民族魂”的鲁迅,也被称为20世纪亚洲文化地图上占据最大版图的作家。谈及鲁迅形象,会浮现出冷峻孤傲、爱憎分明、愤世嫉俗的面容;看鲁迅作品,则会想到“投枪”和“匕首”,犀利深刻,直击本质与灵魂;回顾鲁迅一生,又常常想到“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自白。其实,鲁迅也有着诙谐幽默的另一面。夏衍就这样说:“鲁迅幽默得要命。”鲁迅的长孙周令飞也说:“鲁迅跟我们课本里面看到的那种,非常严厉,眉头紧锁,特别可怕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是非常慈祥幽默的人。”
1921年12月4日,鲁迅以“巴人”为笔名在《晨报副镌》上连载《阿Q正传》时,作家叶永蓁问鲁迅:“先生创作的《阿Q正传》中的阿Q,为何要取一个外国人的名字呢?”鲁迅挑一挑他那两撇坚硬的小胡子说:“阿Q那个光头脑袋后留一条小辫子,这个‘Q’字不正是他的滑稽形象吗?”叶永蓁听后不禁哈哈大笑。其实,鲁迅善以给人起绰号调侃著称。有人在小说中以金心异这个人物影射钱玄同。鲁迅给钱玄同去信时,便以“心异兄”相称。鲁迅还在给周作人的信中戏称钱玄同为“爬翁”。因为,当年鲁迅与钱玄同在日本留学时,每每大家一起聊天,钱玄同不但善谈,而且喜欢在席上爬来爬去,鲁迅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爬来爬去”。常被鲁迅调侃的还有同乡、《语丝》的撰稿人之一章廷谦,由于他留了一个很酷的学生头,鲁迅便亲切地称他为“一撮毛哥哥”。
广州的一些进步青年创办“南中国”文学社,希望鲁迅为创刊号撰稿。鲁迅说:“文章还是你们自己先写好。我以后再写。免得人说鲁迅来到广州就找青年来为自己捧场了。”青年们说:“我们都是穷学生,如果刊物第一期销路不好,就不一定有力量出第二期了。”鲁迅风趣又认真地说:“要刊物销路好也很容易,你们可以写文章骂我,骂我的刊物也是销路好的。”
鲁迅曾从上海回到北平看望生病的母亲,其间北京师范大学请他去讲演,题目是《文学与武力》。消息一出,便遭到一些人的攻击。有的同学已在报上看到不少攻击他的文章,很为他不平。对此,鲁迅并不气恼,还在讲演中说道:“有人说我这次到北平,是来抢饭碗的,是‘卷土重来’;但是请放心,我马上要‘卷土重去’了。”一席话引得会场上充满了笑声。
在1925年7月16日鲁迅给许广平的信中,有这么一则趣事。还是学生的许广平写了一篇自认为还不错的论文,题为《罗素的话》,文中引用了大量罗素的名言,满心欢喜地交给鲁迅审阅。鲁迅看后写下了评语:“拟给九十分,其中给你五分(抄工三分,末尾几句议论二分),其余的八十五分给罗素。”许广平看到鲁迅的评语后哭笑不得,只得认认真真再作修改。
1934年,国民党北平市长袁良下令禁止男女同学同泳。鲁迅看不惯,说:“同学同泳,偶尔皮肉相触,有碍男女大防。不过禁止以后,男女还是同吸着天地间的空气。空气从这个男人的鼻孔呼出来,被那个女人的鼻孔吸进去,又从那个女人的鼻孔呼出来,被另一个男人的鼻孔吸进去,简直淆乱乾坤。还不如下一道命令,规定男女老幼诸色人等,一律戴上防毒面具,既禁空气流通,又防抛头露面!”说着还模拟戴着防毒面具走路状。听讲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鲁迅毫无疑问是中国20世纪伟大的作家,他揭露社会的黑暗腐朽,批判国民的劣根性的同时,也夹杂着他笑看是非美丑、坚守人间正道的幽默。而这种深刻的幽默,并非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而是能引起人笑过之后的反思和觉醒,反映为一种政治担当和社会责任。正如鲁迅所说的:现在又实在是难以幽默的时候。于是虽幽默也就免不了改变样子了,非倾于对社会的讽刺,即堕入传统的“说笑话”和“讨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