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绣湖

◆朝花夕拾

“麦壳饼”的记忆

杨达寿

娟子 摄于杨盆

在故乡义乌土生土长的人,骨子里会打上一些乡土的深深印记。这些印记,随着时代的进步大多随风飘散,也有的会时不时地在梦里梦外探出头来诉说。吃“麦壳饼”就是一个老人脑海中偶尔翻起的往事。

佛堂一带农家,除了每年必种糖梗、花生等经济作物外,水稻、小麦等是主粮作物,而小麦因可制作多种花色的主食或副食而受到村妇的喜爱。

在“糠瓜菜代粮”的艰苦年代,一般农家农闲时都过起“两干一稀”甚至“两稀一干”的生活,即一日三餐中,只能一餐或两餐吃饭,而一餐或两餐吃“水货”。这时的饭,不一定全白米饭,可能是大麦米加大米,或玉米掺大米,也许是小米掺大米,还可在杂米饭里掺进荠菜和苦麻菜等,要看各家的条件与安排了;在干饭类饭食中,会有一些副食,其中最方便做的就是“麦壳饼”了。

“麦壳饼”,一般人家是用第二次磨出的麦皮粉做的。那年代,较富裕农家有石磨,或几户人家共用石磨。小麦第一次磨制后,过筛的粉叫上白粉。过筛后的麦皮第二次磨后的叫二道粉,放点盐或咸菜可做“麦壳饼”。

做好的饼贴在煮饭的锅沿,饭煮好了,“麦壳饼”也熟了,省时省料,但口感一般。考究一点,用第一次磨的上白粉做饼,那是较高级了。

第一次过筛后的麦皮,第二次磨制后,又过筛,二道粉可掺入上白粉做麦鳅,就是人工切面,义乌人当今仍有做。

深秋时节,杨宅人挤空档去几十里外的盘塘坑太公山砍柴,条件好点人家会带蛋炒饭,大多人家都带杂饭,有时加两只“麦壳饼”或“扑扑馃”(如北方人的窝窝头)。因为上高山砍柴要轻装上阵,连茶水都放山脚下,而“麦壳饼”便于随身携带。在山上砍累了,坐着小憩,清新的山风佐几口“麦壳饼”还是颇有兴味的。再说“麦壳饼”比米饭、杂饭要耐饥一些。如果饼里掺进一点红糖、枣泥或霉干菜、咸菜等,那可算是上乘食物了。

记得1953年秋,金华二中校舍未建好,来自金华八县的初中六个班新生计300人,名义上是寄读义乌廿三里江南中学,实际上师生们单独在廿三里镇北三里许的丁店和陶店祠堂里读书。我们近半男生基本上吃住在丁店祠堂,一大半师生吃住在陶店祠堂。

国庆节放假两天,第一天天蒙蒙亮就回家。我家杨宅村离丁店和陶店很远,到家已午后了,第二天吃过中餐就得回校。妈妈怕我吃不上晚餐,就给我做了六只大“麦壳饼”。这锅“麦壳饼”,妈妈下料特精,全用头磨的上白粉,麦饼里还糅进一些油炒的腌菜,又加了点发酵粉,口感松软可口,是上等特制的“麦壳饼”。那时没有塑料袋,妈妈早准备好一种防油的蜡纸,把六只“麦壳饼”全包好装进飞机袋,让我带学校去。爸爸又特地去地里刨了几根糖梗,把头和根截去,让我带中段。

吃好中餐,妈妈催我早点回校。她是小脚,像扭秧歌一样走在村道上,把我送出村,站在山背看我北去。我一步三回头,泪眼模糊,直到她的身影陷入和溪岭头的灌木丛中。

回到丁店祠堂,天正暗下来。绝大多数同学都已回校,老师说当夜继续放假。只见祠堂里有个教室汽灯特亮,桌子上像展览会似的摆着同学们从各地带来的“回头货”:金华市的同学带来甜的、辣的各种酥饼;诸暨同学带来多种番薯片;东阳同学带来薄薄的玉米饼;义乌同学多带花生、糖梗……我的同桌看好我的“麦壳饼”,拿到厨房将每只饼一切为八(块)后,拿到教室去了。

老师说当晚延至10点熄灯,教室像开联欢会一样热闹,直至9点半才收场打扫。桌子上的东西吃了一大半,老师叫把剩余东西各人拿走。我的“麦壳饼”却已不见踪影,十分抢手。虽然我没有尝到妈妈特制“麦壳饼”的风味,但尝到了不少从未吃到过的食品,如浦江的葡萄、诸暨的炒芝麻番薯片……

国庆零食交流晚会结束了,各地的风味零食成了大家的谈资。有人就来问我“麦壳饼”怎么做得那么好吃,我就把妈妈做的那一套贩卖给发问的同学。那次的“麦壳饼”我虽然没吃到,但它带来的快乐与母亲站在山背上的身影,却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2021-05-17 杨达寿 ◆朝花夕拾 11 11 义乌商报 content_118041.html 1 3 “麦壳饼”的记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