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昌龄不是彼昌龄,彼昌龄是王昌龄,此昌龄是张昌龄。
张昌龄据说是蛮有才气的,大概是能写《子虚赋》和《上林赋》之角色,铺采摛文,铺排夸饰,“贞观末,翠微宫成,献颂阙下”,唐太宗一下子喜欢他了,称为大才,“令试作《息兵诏》,少顷成文,太宗大悦。”一个被皇上大悦之人,想来是官运亨通,实现跨越发展,结果却是原地踏步。
张昌龄想着当大官,只是人生不如意,逼着他小官当到老,最后因作风漂浮为人浮艳,吃了牢饭。张昌龄文才赫赫,倚马可待,又进入了领导法眼,领导对他第一印象好得不得了,来了当大官迹象。贞观二十年,大唐开始遴选官员,张昌龄梦里都笑醒,扶摇直上九万里,高揖皇帝金殿里。跟他做一样梦的,还有王公瑾,因他也“并有文辞,声振京邑”。
结果一个也没进提拔名单。
这次官员调整,分了蛮多小组来工作,最重要的是组织组,组长是王师旦。王组长带头去搞官员考察,事先也是按名单去。唐太宗提名很多人,其中有张昌龄与王公瑾。考察过了,人选提交金銮殿会议,大家左看右看,看不到这两人,再上看下看,才在倒数两行看到张与王,“师旦举其策为下等”。
提拔排名居顺数一二的,却是成了倒数二一,“举朝不知所以”,文武百官之惊讶是可想的:论才气,两人是声振京邑;论关系,至少张昌龄曾获太宗大悦。唐太宗看上的人,也要送钱才上名单?借王师旦八个胆,想来也不敢。百官百思莫解,直到金銮殿最高会上,唐太宗也是左看右看,从上往下看,看到最底页:张昌龄,下等。唐太宗摸脑壳,“怪问无张昌龄等名”,叫王师旦解释。王公说:“此辈诚有华词,然其体轻薄,文章浮艳,必不成令器。”
张昌龄既是以文才入选,王师旦便重点考察其文风,文风即官风,张王两人文风是:其体轻薄,文章浮艳。张昌龄其人轻薄,从其文章内容可知八九,搞下半身写作的,三观正不到哪去。文章浮艳,更是与官员作风不相搭。浮者,吹牛皮;艳者,大文痞。二者占一,已与干部好作风远甚;两者全占,不降职已是皇恩,自不可提升。
唐太宗对自己提名的人没上升迁名单,生了毛毛火,王师旦继续解释:“臣擢之,恐后生仿效,有变陛下风俗。”这般浮夸干部得从源头治理。所谓源头,就是不让其进入官员队伍;进了官员队伍,宁可让他闲着,也不能提拔。听了王师旦一番解释,明了组织组选才标准,唐太宗不怒转喜,“上深然之”,把这两人踢出官员提拔花名册。从文风看官风,王师旦看得蛮准,“后昌龄为长安蔚”,果然“坐赃解”。这等轻薄之徒,浮艳之辈,出问题概率是蛮大的。小官出小事,大官出大事,不是出经济问题,就是出严重生活作风问题,或是经济与作风同出问题。那个文风浮艳的王公瑾,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天天有,也很不成器,“公瑾亦无所成”。
蛮佩服王师旦。对皇帝提名的官员考察人选,有的考察者,便是发现了其人贪赃枉法,便是发现了其人工作作风漂浮,生活作风糜烂,也是睁眼说瞎话,把王宝森描红成孔繁森,把西门庆粉饰为开拓性干部。王师旦却不然,他敢于说“不”,这胆量不小。王师旦不错,唐太宗也蛮要得,没把用人权死死抓在自己手上,让考察不走过场,让考察严走程序,竟然听从吏部考察组意见。
王师旦否决张昌龄,这是前车之鉴,最可鉴者,干部使用必须有干部标准。这标准是:用实事者,黜浮夸者。有考察权的,有拍板权的,都要按照这个标准任用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