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金友

编者按

远古文明早已成为我们不可或缺的精神DNA。然而，流逝的岁月、有意无意的以讹传讹形成的历史包浆，又使人们有时难识其真容。我们组织推出《文明探源新思》系列文章，就是要和读者一同探寻文明，一同站在当代审视历史、还原文明，去伪存真，破除迷信，古为今用，增强文化自信。您对这些文章的认同与质疑，对我们有同等价值。因为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探”与“思”。

传说中的盘古，是在哪里开天辟地？最近我去看了，是在河北省沧州市青县的盘古村。这里不仅有盘古寺、盘古庙，而且还有盘古墓。

青县在沧州以北，天津以南，距离沧州35公里，距离天津82公里，距离东边的渤海湾60公里。我们去的时候，先看了建筑宏伟的盘古寺。出来拐了一个弯，又看到一座更古老的盘古庙。往南走不远，跨过河上的廊桥，还有高大的盘古墓。让你不得不信，这里确有很多盘古的足迹。

盘古庙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当年大禹在这里治水的时候，从河中挖出了一块石碑。仔细一看，是盘古的墓碑。为此，确定此地是盘古的埋葬地。然后，又搜集了一些盘古的尸骨，重新进行安葬，并立碑为记。

我问：“你们盘古村里，有姓盘的人吗？”

他摇摇头说：“没有。”

“那么，又是谁给盘古立的碑呢？还有，大禹的时代，还没有文字，怎么能够看出是盘古的墓碑？”

同行的文友，七嘴八舌。有的说，当时女娲造人，送了一个男孩给盘古做儿子。也有的说，可能盘古和女娲相亲相爱，在这片土地上生儿育女。

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最早见于三国时期的《三五历记》，作者是东吴的徐整。徐整字文操，豫章（今江西南昌）人，曾任东吴太常卿（掌管礼乐祭祀的官职）。除《三五历记》外，他还著有《五运历年纪》和《毛诗谱》等。

在《三五历记》中，是这样记述盘古的事迹的：“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远古之时，天地一片混沌，如同巨大的鸡蛋。这时候就有了盘古，历经一万八千年，才将天地逐渐分开。往后的传说，就更多了。有说盘古用一把利斧，分开了天地；有说盘古一手举日，一手托月，送上了天空；还有说他的身体各部，化成了三山五岳。

我在想，三国时期的徐整，又是怎么想象出这个的故事呢？有传说，这些素材，都来自《山海经》。可是《山海经》中，从没有提到过盘古，也没有提到过开天地。只是说，有一种巨大的神兽，名叫烛龙神。只要它睁开眼睛，天地就变成白昼；闭上眼睛，天地就变成黑夜。《山海经》中还提到，北方大荒山中有个巨人夸父，突发奇想要把太阳捉住。

也许仅凭这些，徐整就用浪漫主义的笔法，塑造出一个伟大的盘古。而且后世很多的文人学者，也都“宁可信其有”，而且不断地添油加醋，盘古开天辟地故事，越传越广，越传越神。还有很多地方，建盘古庙，修盘古祠。相传沧州青县的盘古庙，最早为元代所建。

这也难怪，那时候科技不发达，考古工作开展得也不好。大家都不知道170万年前已有了元谋人，115万年前已有了蓝田人，70万年前已有了北京人，更不知道3万年前的山顶洞人，已经成为晚期智人。要是听说盘古在5000年前“开天辟地”，山顶洞人还不笑掉大牙？

当然，这样的想象，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世界的每一次进步，都来源于疑问和想象。有疑问，才能去探求；有想象，才会有目标。疑问是挑战，想象是动力。只有给质疑和遐想者创造宽松的环境，我们对真理的探寻和在艺术上的创新，才能够不断迈上新台阶。

（记载盘古开天地的主要史籍有：东吴徐整的《三五历记》《五运历年记》、东吴韦昭的《洞纪》、东晋葛洪的《枕中书》、南朝任昉、祖冲之的《述异记》、唐朝欧阳询的《艺文类聚》、郑綮的《开天传信记》、五代十国王松年的《仙苑编珠》、五代前蜀杜光庭的《录异记》、北宋张君房的《云笈七签》、北宋李昉、李穆、徐铉的《太平御览》等。其中徐整的《三五历记》记述盘古最早，故本文引用主要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