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渐渐来临，天空中阴云密布，下着绵绵细雨。雨丝像奶奶织毛衣的线头，细细密密地缠住天空。我攥着伞柄的手直打滑，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可这些都抵不过电话里爸爸那句“爷爷进抢救室了”带来的冰凉。这是我第一次独自走夜路，从家到医院的三公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路灯还没亮起来，胡同里黑得能吞掉脚步声。雨点砸在伞布上“噼啪”响，像谁在敲小鼓催我快走。忽然，巷口垃圾箱“哐当”晃了一下，我的心跳“咚咚”撞着肋骨，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连伞骨蹭到墙面的“滋啦”声都能让我缩起脖子。经过小卖部时，橱窗透出的黄光照亮我湿漉漉的球鞋，鞋带上沾的泥浆让我想起上周爷爷蹲在菜园里给我系鞋带的样子——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总是笨拙地打蝴蝶结。

走到河堤时风更凶了，伞被掀得东倒西歪。我索性收拢雨伞，让雨丝刺在脸上。对岸工地的探照灯扫过来，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恍惚间，那影子变成了爷爷拄着拐杖的模样。他总爱说：“小楷别怕黑，影子是老天爷派来陪你的保镖。”我吸了吸鼻子，把书包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挡住灌进领子的冷风。

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医院的红十字灯牌在雨幕里一闪一闪。我撒腿狂奔，湿透的裤管“啪嗒啪嗒”拍着小腿。急诊室的玻璃门映出我狼狈的样子：头发贴着脸，校服皱得像咸菜——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当护士姐姐说“爷爷血压稳定了”时，我腿一软，直接瘫坐在长椅上，这才发现掌心被伞柄硌出了四道红印子。

后来爷爷摸着我的湿头发说：“傻小子，怎么不等你爸来接？”我嘿嘿笑着没说话。其实这一路，我听见槐树叶子在风里“沙沙”说悄悄话，尝到混着铁锈味的雨水，更摸到了藏在害怕底下的勇气——就像爷爷教我放风筝时说的：“线攥得再紧，不如迎着风跑。”

现在每次路过那条胡同，我都会抬头看看月亮。那天它躲在云后悄悄给我引路，像爷爷夜里给我掖被角的手，又轻又暖。

佛堂小学603班朱泽楷 指导老师陈丽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