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群言堂

“拜年词”乐翻白乐天

于文岗

白乐天千年一梦,在白园醒来,依稀闻远方些许噪嚷,掐指一算,正值世间春节,眨眨眼,伸个懒腰,心生穿越之念。做一个仰卧起坐,双手使劲一举,“砰”一声,眼前一片光明。

香山居士晚年居洛邑18年,在龙门修香山寺,对龙门东山尤熟,白园“门前有流水,墙上多高树。竹径绕荷池,萦回百余步”的环境更觉亲切。熟悉的山水、熟悉的方位,打个车,一路向北,一溜烟,就来到了老城西北的履道坊。

履道坊是隋唐时期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居住区,白居易的府第也在此。找个亲民酒店,办完入住,就到街上走走。糖葫芦浆面条洛阳汤等吃食大多熟知,用的大多看不懂,穿的看着全新鲜,不禁惊叹科技发展,时代变迁,脑袋里满是创作灵感和鲜活题目。

傍晚,整座城市张灯结彩,瞬间变成一片灯海。老白兴奋得像个孩子,这瞅瞅,那看看,又问问。听中老年人嚷嚷着回家看春晚,他不知春晚是个什么梗,也回到下榻的酒店想看个究竟。服务员帮他打开电视,老白瞅着这个“盒子里出活人”的怪物,摇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酒店服务员、客人把亲朋好友手机上相互祝福的“前程朤朤(lǎng),生活䲜䲜(yè),福禄穰穰(ráng),百业駸駸(qīn)”等“拜年词”给白居易看,他先是莫名其妙,继而懵懵懂懂,转瞬摇头叹息,哭笑不得。

要说这些字白居易不认得,就太小看这位进士及第的翰林学士、后任太子少傅和以刑部尚书致仕的二品大员、有“诗魔”“诗王”之称的伟大诗人了。要说都能念对并解其意,那也未必。但大诗人从心底厌恶这些东西,却是真的。眼瞅着这些成群的“朤”和成双结对的“䲜”,往事涌上心头。

当年,白居易针对诗歌创作中离开内容单纯追求“宫律高”“文字奇”和齐梁以来“嘲风雪、弄花草”的诗风,于元和四年(809年)在《新乐府序》中指出:“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其事核而实,使采之者传信也;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总而言之,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白居易强调语言须质朴通俗,议论须直白显露,写事须绝假纯真,形式须流利畅达。也就是说,既浅显易懂,又真实可信,还便于入乐歌唱。六年后在《与元九书》中,他进一步提出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白居易的主张及其创作得到了唐宣宗李忱的充分肯定,“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正是对白诗的高度评价和由衷赞美。元好问也以“一语天然万古新”赞白诗。

的确,“浅切平易,妇孺皆知”正是白居易的语言风格,也正是白居易文学艺术的人民性体现。

而此时此刻,摆在白居易眼前的,恰是与白居易所力倡尖锐对立且被其鄙视的一堆文字。非但不是新鲜深刻思想内涵的表达展示,更非文学艺术的迭代升级。有人不客气地说是“孔乙己说茴字有四种写法”心态下“肤浅的文字炫耀”,是一种“文化形式主义”,也是与编造新词等不好好说话如出一辙的“事实不够文字游戏凑”的变戏法。

白乐天还是很给后人留面子的。望着人们津津乐道、手手热传的“动物排队”文字,心里分明已“乐翻”,但却忍俊不发,只戏言“见过‘文字奇’的,未见‘月’‘鱼’们成群结对排这么齐的!”那白发白胡须,在从未见过的电灯照射下,现出从没有过的素白。

2024-02-23 于文岗 11 11 义乌商报 content_431900.html 1 3 “拜年词”乐翻白乐天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