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朝皇帝,倘论科学素养,清代的康熙拔头筹或许是当之无愧的。《清史稿·艺术传》记载:“圣祖天纵神明,多能艺事,贯通中、西历算之学,一时鸿硕,蔚成专家,国史跻之儒林之列。”他在天文、历法、数学、测绘、音乐等方面都有相当的造诣,令人叹为观止。
康熙执政时期,西方器物纷纷传入中国,成了皇室和贵族中的时髦,一度出现西学初行、西艺陡兴的局面。康熙涉足西学、西艺,学得专心致志,有模有样。当时大多数国人连地球的概念都茫然不知,甚或视西学、西艺为“奇技淫巧”而不屑,康熙却在紫禁城的深宫里玩对数器、开平方根,现在数学中使用的解方程术语“元”“次”“根(解)”都是康熙学习过程中创造而沿用的。
西学东渐,西方传教士既带来了天主教义,也带来了天文学、测量学、几何学、水利学等等。由传教士历时近十载而绘制的一幅全国地图,康熙帝命名为《皇舆全图》。作为对传教士工作的嘉奖,康熙帝颁布对天主教的解禁令,鼓励更多的传教士来华。南怀仁于康熙十二年(1673)上书罗马教廷,请求速遣传教士来华:“凡是擅长于天文、光学、力学等物质科学的耶稣会士,中国无不欢迎,康熙皇帝所给予的优厚待遇,是诸侯们也得不到的”。
康熙晚年曾进行了一次全国范围的地图测绘。从康熙四十七年(1708)始,以测绘“长城图”启端,10年工夫完成了全国的经纬度测量,共测得各省经纬度641个。这次所采用的“太阳午正高弧定纬度法”等测绘方法不止是中国首创,在世界大地三角测量史上也是没有先例的。
康熙帝诚邀知书达理的传教士上课,给自己传授西学、西艺,如师从法国传教士白晋学习欧几里得几何学。传教士洪若翰在给友人写信时,提及自己给康熙上课的情景:上完课走后,“皇帝也不空闲,复习刚听的课。他重看那些图解,还叫来几个皇子,自己给他们讲解。如果对学的东西还有不清楚的地方,他就不肯罢休,直到搞懂为止。”不仅注重书本知识,而且注重实践,这是康熙帝取法西学的重要路径。他在宫中设立了实验室,试制药品,学会了种痘,还在中南海丰泽园内试种杂交水稻。为了解人体解剖学的知识,他还亲自解剖了一只冬眠的熊。
康熙六十年(1721)完成百卷《律历渊源》的编纂(刊行于雍正元年(1723)),其中包括《历象考成》《律吕正义》《数理精蕴》三个部分,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天文历法、音律学和数学等学科知识的集大成者。诚如德国著名思想家莱布尼茨所评价:“我认为,康熙帝一个人比他所有的臣僚都更具远见卓识……他以其广博的知识和先见之明远远地超过所有汉人和满人,仿佛在埃及金字塔上又添加了一层欧洲的塔楼。”
当然,康熙帝容纳传教士引入的西学,纯粹是一种恩典,一种优遇,“节取其技能,而禁传其学术”乃是康熙对待西学、西艺的根本态度。因此,康熙时代所产生的不少科技成果,虎头蛇尾,日趋失落。如他指派南怀仁督造的神威战炮,在平三藩时发挥了神威,之后便弃之如敝屣;机关枪的先驱“连珠铳”经由火器专家戴梓发明,只是用了一时便束之高阁。清朝不是没有优良武器,而是有了不能继续充分利用,使得武器制造技术停滞不前,最终抵抗不了洋人的坚船利炮。适如邵力子所说:“对于西洋传来的学问,康熙帝似乎只想利用,只知欣赏,而没有注意造就人才,更没有注意改变风气;梁任公曾批评康熙帝,‘就算他不是有心窒塞民智,也不能不算他失策’。据我看,这‘窒塞民智’的罪名,康熙帝是无法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