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哈佛大教授罗尔斯的一件轶事。罗尔斯是名满士林的哲学大师,集“红烛”“园丁”“扶手”“人梯”精神于一身,更是一位“擦去的是功利,写下的是奉献”的师长。他为本科生讲课时,几百人的梯形大教堂每次济济一堂。因为童年经历的刺激,罗尔斯有点口吃,有一次同学听他将“文明”一词说得断断续续,差点笑了出来,但马上遭到了前座同学的一个白眼,似乎犯了大不敬之罪。有个学期的最后一堂课结束前,罗尔斯谦逊地说:“课堂所谈全属于个人偏见,希望大家独立思考。”全体学生起立,长时间鼓掌。大师见状,像小孩子一般害羞地夹起讲义,快步离开教室。同学们依然毕恭毕敬,掌声不绝,一直拍到罗尔斯先生听不见为止。
这是多么令人肃然起敬的羞色啊!一个男人的羞色最是可贵,一位大师的羞色尤其珍贵。它不是故作姿态,如山泉击涧、柳丝拂水,似清风明月、采茶扑蝶,是自然地流露。我不由得为罗尔斯大师的羞色高叫一声:“美哉”!
诗人泰戈尔曾经说:“美的东西都是有色彩的。”而我感到有一种美,胜过红梅翠柳,赛过云蒸霞蔚,它没有华丽的外衣,没有迷人的风韵,但它却是美的极致,它需要用心灵去发现,它就是羞色。现代人要学会脸红,那一抹红晕是多么灿烂。仔细想想,人世间多多少少、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色彩都难以比拟。百花万千丛,牡丹一枝媚。而在所有的色彩中谁也比不上羞赧之色。羞色来自害羞,害羞是人类最纯真的感情现象,是待人处世最自然的流露。它是一种感到难为情、不好意思的心理活动。它的“两片红晕上脸来”,不是“一片竹叶下肚去”喝酒喝出来的。它往往伴随着谦逊的态度、为人的姿态、甜蜜的惊慌、异常的心跳。害羞是一种感情信号,常常是一种动情的外部表现,是被拨动了心弦的感应,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羞色泛起,还因为人听了什么不雅的话,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这种脸红,说明人的心中还有一种十分珍贵的东西,这种东西叫“耻感”。“厚脸皮”“老脸皮”是不会有羞色的,官气十足、俗气满身、痞气相伴的人是不会难为情的;而把自己的一时快意建筑在别人永久痛苦上的人是不会脸红的;为煮熟自己的一个鸡蛋,不惜烧毁公家一幢房子的人绝不会有这份颜色的。因为那一缕羞色红得可爱,红得宝贵。有了它,可以把人世间的一切映红照亮。因为那一片红晕不是生在别的地方,而是生在人们显而易见的脸上。而今人造的红晕太多,那一片片“假红”倒使人们读出了内心的苍白,红晕却在一切流行的大话和无忌的秽语中消失,人们呼唤“学会脸红”,正是在呼唤人的本色和精神操守。
脸色如书,如一套五花八门的书,细细可读出心态,慢慢可读出人情,常常能看出思绪,久久能读懂世故。赤橙黄绿青蓝紫,羞色最是真颜色。而羞色浮在脸上,可谓是最精彩的一页,这是本色的自然流露,是名言警句,精辟经典,让人诵之而不忘。羞色是被异性拨动了心弦的一种面部感应,是传递情波的一种特殊语言,是感情的色彩,是心迹的袒露,是两片红霞,艳丽妖娆,不是桃花胜似桃花。它闪现在青春的脸上,光华无比,出现在女人双颊,异常娇艳。正如老舍所说:“女子的心在羞耻上运用着一大半。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话。”羞怯之色犹如披在女性身上的神秘轻纱,魅力无穷;而羞色出现在男人脸上,闪现在成熟人士的脸上,同样也可圈可点,是让人可以品味的亮点和春色。
羞色是一种柔情美,却能以柔克刚;羞色是一种含蓄美,总是在默默绽放中叩响人的心弦。因为它是用心灵装点的,是用精神滋润的,是用文化培植的,是用品格铸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