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王安石《元日诗》写道:“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据说明代,将桃符改为“春联”。看来春联之风,古已有之,源远流长。
家乡人过春节、贴春联的风气甚盛,家家户户的门窗上都贴上红艳艳的春联,像烂漫的山花点缀着一片春光,把节日的喜庆气氛烘托得更为浓厚。
小时候,春节前几天,我总喜欢去看写春联的场面。一张八仙桌上,横七竖八地放满各种规格的春联纸。长方形的显得大方有气魄,能写七字或九字句联;四方的俗称“斗方”,写四字联。“长对”一般用于高厅大屋,“斗方”单门独户皆可贴。联语是从古联书或老皇历上挑选而来,精湛工整。有的蕴含哲理,有的寄托祝福。“斗方”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类。“长联”如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天酬勤与善,人尚纯与真。
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先生,长衫的袖口卷得老高,正在饱蘸浓墨,自由挥毫,成了这风俗画中的“主体”。他每写下一笔,总把嘴往一边撇一撇,歪一歪,足见笔力之遒劲,神情之专注。拎着小火炉或拢着手袖围观的男女,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踮着脚尖,眼睛都随着那笔尖在转,并不懂得写字章法,却喜欢欣赏描绘新年的“图画”。
这时候,爸爸总会在旁对我说:“好好看,好好学,以后也好写春联!”他自己识字不多,因此对写春联看得特别重要,有时几乎把读书的目的看作写春联了。小学毕业时,他特意买来一支价格上好的毛笔,亲自磨墨,叫我学写春联。可我拿在手里蘸墨一写,却笔毛“开花”,那字当然像“鸡爪抓”似的,我责怪笔太差。爸见状讲了个故事,说春节前,有个卖柴的送柴上门,见一老者戴上眼镜在门口方桌上写春联。他立在一旁,看得出神,心里想如果有这种“好”笔,过年就不必求人写春联了,于是就掏钱把那笔买了带回山村去写。不料,那字却写得像“乱劈毛柴”,连他自己也看不惯,嫌憎起笔来。其实,问题不在笔,而是自己的手缺少练笔的功夫。
从那以后,我平时十分注重练写,把写春联当作练字的好机会,并产生了兴趣。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参加工作后,我坚持为村民“义务”写春联,年复一年,从不收一分钱。“水浸石头长青苔”,字写得多练习多了,自然会有进步和提高,间架匀称,笔力遒劲,远远超过前辈老先生。为此,我深得村民的赞许与好评,成了村里写“春联”的第一把手。
这几年,农村富了,房子造得多,门户也多,写春联之风似乎更为兴盛。腊月还没出头,乡亲们就张罗起写春联的事了,嫌市场现成出售的印刷“春联”,花纹庸俗,字迹刻板,仍喜欢自然得体“土产”的传统春联。于是,大家纷纷到小店买来大红纸,上门来求我写春联,弄得我家“门庭若市”。
面对满桌待写的春联纸,我心里升起一股融融暖意。写春联是一种享受,一种温馨,因为每一对春联都凝聚着我的一片心意,寄托了我对乡亲们的新年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