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雷德·戴蒙德(美) 译者:谢延光
《枪炮、病菌与钢铁》是一部研究人类历史的经典之作,视角独特而深刻,分析问题层层深入、扣人心弦。在新冠疫情引爆新一轮全球瘟疫的当下,重读此书依然会令人打开历史的视界,让我们站在更高的角度俯视病菌如何改写人类历史。
贾雷德·戴蒙德,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生理学教授,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美国哲学学会会员。他的代表作《枪炮、病菌与钢铁》荣获1998年普利策奖及英国科普图书奖。在职业生涯中累计发表过200多篇论文,擅长从历史视角审视人类不平等的起源等宏观议题。因其出众的历史叙事能力,学术界甚至有呼声称,戴蒙德作为一位科学家有资格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病菌甚于枪炮
现代最大的人口变迁是欧洲人对新大陆的移民,土著人几乎完全消失。最戏剧性的时刻是印加帝国皇帝阿塔瓦尔帕与西班牙征服者皮萨罗的PK。
皮萨罗率领仅168名西班牙士兵组成的乌合之众,而阿塔瓦尔帕拥有8万人军队。但皮萨罗却俘虏了印加皇帝并将其处死。这一事件对欧洲人征服印加帝国是决定性的。
168个西班牙人打败了500倍于己的敌方军队,杀死了数以千计的土著人,自己未损一兵一卒。这是如何发生的?皮萨罗的优势包括:
•以枪炮、钢铁和马匹为基础的军事技术;
•欧亚大陆的传染性流行病;
•欧洲航海技术;
•欧洲国家集中统一的行政组织和文字。
其中,病菌成为“秘密武器”。阿塔瓦尔帕在与皮萨罗遭遇前,刚刚经历了一场病菌引发的内战:天花由西班牙移民带到巴拿马,又传播到南美印第安人,杀死了印加皇帝卡帕克及其指定继承人库尤奇。随后导致阿塔瓦尔帕与兄弟之间的皇位之争。如果不是天花流行,西班牙面对的可能就是一个团结一致的帝国。
数据表明,病菌在欧洲人的征服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美国小学生受到的教育是:北美洲原本只有100万印第安人居住。但实际的人数高达2000万左右。在哥伦布到来后的一两个世纪,印第安人口减少了95%!天花、麻疹、流感和斑疹、伤寒争先恐后要做杀手的头把交椅。
海地岛的印第安人口,从哥伦布抵达时1492年800万减少到1535年的0。1875年,麻疹随着一位访问澳大利亚归来的斐济酋长来到斐济,杀死了1/4的斐济人。虽然新大陆和澳大利亚没有本土的流行病等着欧洲人,但热带亚洲、非洲、印尼、新几内亚却有。旧大陆热带地区的疟疾、热带东南亚的霍乱、热带非洲的黄热病,成为欧洲人前去殖民的严重障碍。直到欧洲人瓜分新大陆400年后,欧洲人对新几内亚和非洲的殖民才宣告完成。即使现在,只有在新西兰、夏威夷等几个面积最大、离赤道最远、最偏僻、气候最温和的岛屿上生活着大量的欧洲人,其他岛屿当地的病菌阻碍了欧洲人大批定居。
动植物的驯化
人类的传染病大多来自动物。人类历史上的主要杀手——天花、流感、肺结核、疟疾、瘟疫、麻疹和霍乱都是从动物的疾病演变而来。分子研究证明,许多人类的疾病病菌在各种家畜和宠物中流行,流行病主要发生于有大的种群的群居动物。当我们驯养这些动物时,它们已经在等待着传播给人类。
在人类演进中,有两个关键事件:动植物的驯化;人类的定居。
动植物的驯化,意味着人类的粮食越来越多,人口密度越来越大。
全世界作为候补的148种陆生食草类大型野生哺乳动物,只有14种通过了驯化试验,其他注定要“永远野生”。
倾斜的轴线与各大洲的命运
欧亚大陆的轴线是东西方向的,而美洲和非洲是南北向的。轴线走向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影响了作物和牲口的传播速度。
为什么作物从新月沃地向东西两个方向传播如此之快?因为欧亚大陆同一纬度的地方,白天长度和季节变化完全相同,具有类似的疾病、温度、雨量。动物也一样,能够适应与纬度相关的气候特点。
南北方向则阻碍传播。虽然非洲是现代智人的家乡,也是几百万年来人类进化的唯一发源地,但非洲的南北轴线严重阻碍了牲畜的传播。新月沃地向非洲的传播过程中,马匹从来没有超过赤道以北的一些西非王国。牛、羊在非洲赛纶格蒂大平原的北缘止步不前。直到在新月沃地驯化8000年后,牛羊才抵达南非。
在美洲,中间的热带气候区阻挡了传播。仅仅700英里的南北距离就导致墨西哥的玉米、南瓜和豆类在驯化几千年后仍无法到达美国西南部。凉爽的墨西哥高原应该是饲养美洲驼的理想环境,但美洲驼在安第斯山脉被驯化5000年后,墨西哥仍然没有除狗以外可供食用的驯养的哺乳动物。
病菌的幸运:农业、城市与贸易
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病菌需要足够多、足够稠密的人口。小部落由于人口少,不仅无法承受外来的传染病,而且他们也很难演化出自己的流行病去回敬外来人。
人口的聚集,随着1万年前农业的开始而出现,又随着几千年前城市的出现而加速。
农民是定居的,他们生活在自己排放的污水之中。农村的出现使病菌交了好运;城市的出现带给病菌更大的好运。
世界贸易为病菌提供了另一个路线:
•罗马时代,贸易路线把欧洲、亚洲和北非链接成一个巨大的病菌繁殖场。天花终于到达罗马,在公元165-180年杀死了几百万罗马居民。
•腺鼠疫在公元542年就在欧洲出现了。但直到1346年,所谓黑死病的鼠疫才开始全力打击欧洲,那是一条新的与中国的贸易路线,为满是跳蚤的毛皮提供了从满是瘟疫的中亚到欧洲的快速通道。
病菌与世界秩序
病菌只是秘密武器,旧大陆并未刻意把它当成工具。然而它带给新大陆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
进入21世纪,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和疫苗的普及,人们早已将瘟疫视为“古老的过去”。然而当前的这场新冠疫情以其惊人的规模给人类上了深刻一课。
与气候变化相比,病菌的威胁是更直接和现实的。2015年比尔·盖茨在TED演讲中深刻警示:如果有什么东西在未来几十年里可以杀掉上千万人,那更可能是个有高度传染性的病毒,而不是战争。不是导弹,而是微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