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风刀

刮动远挂街头的云彩

两棵老樟树

撑起绿荫的巨伞

在小区的高地

升向更高远的天空

这两棵老樟树

古老沧桑，但挺拔硬朗

它们许多的枝条和叶子

在空中相握相拥

它们绿的 黑的小果

在枝头摇曳

十年前的晚秋

傍晚下起了雨

我和一位老人

在福田两棵老樟树下避雨

那一天

风卷动老樟树的枝头

也卷动老人被雨湿过的银发

老人在一棵树下

在雨中

看我把泥泞的摩托车停下

我在另一棵树下

在风中

看老人如老樟树在风中挺拔

老人从他那老棵樟树

走向我这棵樟树

然后我们像老友一样

谈起云朵、天空、雨雪和泥土

谈起远走他乡

谈起路与远方

谈起鸡毛换糖

他说他见我江西的摩托车牌号

觉得亲切而豪迈

他说他是义乌

很早挑担子去江西摇拨浪鼓的人

他说赣南赣北

每一个县城他都有过东家

他说那时的东家

像现在的房东又像是饭馆

他说天南地北

每一个东家都很好

管吃管住也会管粮票

他说那时他摩托车还没有

挑担子只怕轻不嫌重

他常在黎明出发，半夜回家

他说即使在月黑风高的夜晚

夜再怎样黑

也黑不了向前的脚步

老人一边跟我讲

老樟树一样陈年的故事

一边老东家一样

听我的念想、快乐、失落与迷茫

他说年轻就要有年轻的样子

有梦想

也要能为梦想远走他乡

后来老人在风中

吆喝起鸡毛换糖

一边在两棵树下

比划着摇起拨浪鼓

老人在风中吆喝比划

老樟树也在风中摇鼓

那一天

风刮了很久

雨也下了很久

老人讲着他的敲糖帮

也比划起他的拨浪鼓

那一天

四百年的两棵老樟树

在风中摇着拨浪鼓